2011-11-17

王正方:李安請吃飯

李安請吃飯
【2011/11/16-17 聯合報 王正方】

李安在台中水湳機場密閉式地拍戲九個月,全沒消息,連狗仔隊的報導也很少見,保密工作嚴實。本來嘛!拍片的時候貴在一心專注,宣傳工作不妨押後。再說咱們李大導演都混到這個份兒上了,走到哪兒都是新聞,還怕宣傳得不夠?

接到他弟妹的電話,李安後天就要回美國,今晚邀二三老友餐敘。上次我們在羅曼菲的追思會上共聚台下,欣賞曼菲的二姊演唱崑曲,許芳宜同場表演她懷念老師的自編舞。羅家二姊嗓音甜美,一開腔我們就止不住的熱淚簌簌而下。去了後台,李安還強顏歡笑對二姊說:「你這是在光著屁股坐板凳,唱得有板有眼哪!」

唉!1980年代大夥兒都在紐約市晃蕩,一同消磨了不少美好的時光。

李老弟的頭髮黑白交集得更形嚴重,看著也別有味道,肚子略顯突出,招牌笑容一如往昔,挺累的樣子。拍電影是典型的手工作業,每個鏡頭都得費心雕琢,點滴累積成篇,道地的苦活計。

「老婆沒來台灣?她還在上班?」

「退休了,我們又搬回城裡,住在Soho紐約大學附近。她比退休之前更忙,節目豐富,自稱是閒暇社會的寄生蟲。常和兒子們湊在一塊,做飯給他們吃。」

「那麼她的廚藝一定大有長進了。」

「只進步那麼一點點吧!」李安把拇指和食指湊攏,中間只有一公分的空隙。

李安是美食家,華人導演中的名廚,和吳宇森有得比,老吳專攻廣東菜,兩人的路數不一樣。多年前他私下對我抱怨:

「一個人能把上好的食材做得那麼難吃,也需要天分。」

我聽了大驚:「你敢當著老婆的面說這個?」

當然不敢,我們都是PTT(怕太太)俱樂部的資深會員,不怕太太怎麼能當大導演?李老弟的PTT遠勝同儕,所以如今他的成就也就更高。

Soho是個很好玩的地方。當年社區的老倉庫,都分隔裝修成辦公室或住宅,古早與前衛混而為一,自成風格,成為當年的時尚。我曾租了一間當辦公室,大樓有拉鐵門式的老電梯,一扇大窗俯視百老匯街景。Soho畫廊林立,文藝活動豐富又多采多姿,光是去跑畫展的開幕,每天就能忙個不停。

我們最愛去的地方,是那一帶的小型藝術電影院,像Film Forum,不分晝夜的放映歐洲、日本藝術影片。在那段黃金歲月裡,這裡就是電影愛好者吸收國際電影養分的場所。日日夜夜徜徉在狄西嘉、柏格曼、費里尼、維斯康提、布魯紐爾、小津、薩提亞吉‧瑞、黑澤明、楚浮,各大導演的虛幻世界裡,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感動、震撼、振奮、自慚之餘又燃起了自信,內心永不休止的在編織著、遙不可及,大概是永遠無法實現的電影夢。

李安說現在又回到那個老街坊住,走在街上似乎找回了青春時代的一些感覺,然而終究不一樣了。年輕人過得太優渥了吧!缺少當年我們那股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衝勁,也不夠瘋狂。他說:「在我上下幾屆NYU電影系的同學都很拚,冒出來好幾個大導演。有Spike Lee,還有替你做過攝影師的Ernie Dickerson後來也是大導演了。最可惜的是Steve Ning,他的畢業片得到首獎,卻年紀輕輕就中風去世了。」

一陣唏噓。我說:「你的畢業片也得了那一年NYU的首獎,那幾年華裔學生表現得非常突出,後來你們的系主任產生了偏見,他還對我說,大概中國人都有當導演的天分。我心中暗暗叫苦,希望他不要看到那些港台爛片。」

「紐約市照常爭先恐後,亂中有序,還是超可愛的。」

這部片子進行得怎樣了?印度少年的演出還行嗎?

「好在沒有從Hollywood的圈子裡選演員,我親自面試了上千人,這位小朋友經過一年多的訓練,已經相當不錯了。」

「報上說你請到Gerard Depardieu(傑哈德巴狄厄)客串,他的戲拍了嗎?」

「頭兩天就拍完了。」李安不由得興奮起來。可不是,在那個年月幾乎所有的重要法國影片,都由這位大鼻子情聖主演。Depardieu是不折不扣的法國影帝,他的戲路多變,表演有深度又自成一格。才華耀眼,力道強勁,隨時能出戲入戲,是天下的導演夢寐難求得的上上品演員。有人認為只有那些慧根差的演員,才去學那個什麼「方法表演」(method acting)。

我們想起紐約電影界盛傳的一則故事;霍夫曼(Dustin Hoffman)和勞倫斯奧利佛合演Marathon Man,拍攝地點在紐約。霍夫曼在片中被壞人追殺,沒命的奔跑,三十幾個小時沒睡覺。他為了進入劇情,也就不吃不睡了一天多,面容憔悴的來到現場。天才演員奧利佛見了他大吃一驚,詢問:「你怎麼了,病了嗎?」 霍夫曼告訴他這是進入劇情的「方法表演」。老奧利佛卻說,身體這麼虛弱不能拍戲。霍夫曼問他:「不然我該怎麼做?」

「老小子,」奧利佛回答:「你就演哪,你演哪!」(Old boy, you act, you act.)

「請到Depardieu不容易吧!」

「我親自去請他,現在他比從前胖了好多。這位國寶演員在法國被冷落。人挺爽快,一口答應,在片子裡演一個有案在身流落他鄉的廚子。和他合作是畢生難忘的經驗。」

我們談起Depardieu的幾部名片。啊!The Return of Martin Guerre,以歐洲的百年戰爭為背景,他飾演一名多年之後從戰場歸來的士兵,冒充Martin Guerre,騙過了所有人,與Guerre夫人一起生活,發生了愛情。後來那位本尊出現,事跡敗露被處死。這部電影深入的探討了人性,寓意深遠。Depardieu的角色詮釋收斂而強勁,甚有特色,數十年後還是令我們難忘。好萊塢翻拍了這部名片,男主角是李察基爾。就怕貨比貨,李察基爾演的都叫什麼玩意兒嘛!我們幾乎是同時喊出這句話。

羅曼菲來紐約的時候,我們就到長島他二姊家聚會,其實曼菲沒來紐約,我們也沒少去他二姊家混。她二姊夫生意做得興旺,廣為結交海峽兩岸三地的藝術家,豪宅內高朋滿座,弦歌美酒不輟。我既不會歌,也不能畫,是個只會高談闊論,品頭論足的電影夢想家,但自我感覺良好,認為只要機會來了,我拍出來的電影,也不會比費尼里遜色!李安屬於沉默寡言型,那時還處在「煎熬期」,沒拍到戲, 但是他腦中的點子就不停地在轉著。羅二姊的大女兒勻勻,美國出生,天生的美人胚子,五官四肢無一處不完美,湊在一塊兒更是豔麗絕塵。她溫柔大方,從小就喜歡湊在大人堆裡,聽叔叔伯伯們臭蓋。李安有一天對我說:

「拿一台攝影機來,面對著勻勻拍她聽大人講故事的表情,教人看不厭的。」

李安切著盤子中的牛排,我們吃的是牛排嗎?不記得了,主菜是敘舊。

「記得勻勻嗎?」我問。「多少年沒見到了,她現在怎樣了,結婚了吧!」

「兩年前在紐約見到她,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,面容依舊姣好。羅二姊每天忙著玩小孩。」

曼菲離開我們也好幾年了。沉默了一會兒,不約而同地舉杯,紅酒溜下去得快,李安臉色泛紅。

「現在比從前能喝了,記得你原來的酒量滿遜的。」

「紅酒還可以,幫助睡眠,拍戲總是睡不好。」

很久以前,李安寫好了一個劇本,興沖沖地告訴我:「裡面有一個算命先生的角色,非得你來演不行。」幹嘛要我演,不太像吧!我們的朋友于半仙,那才是真正的命理大師。半仙是位奇人,英文總共不會幾句,就能去格林威治村擺攤位算米卦,請同學當翻譯,一天下來掙到不少錢。有一次大家在他那兒喝茶閒聊天,半仙靜下來算計著什麼,突然說:「某某會打電話來喲!」果不其然電話就響了,正是某人打來的。連這個都算得出來,如果他今天在台灣為各大小選舉把脈,那些民調公司就只能去要飯。不知道于半仙屬於陰陽五行的哪一門,回想起來他當年算我們李導演的運勢;何時起運、何時嶄露頭角、步步上升,而後一發不可止,幾乎是準到令人瞠目結舌。我的記憶從不曾辜負過我,這可不是在放馬後砲。

「不是迷信,」我說:「于半仙替你算的那幾步大運,時間點都對耶!」

他點頭微笑,略想了一會兒:「有一個時間點晚了快一年吧!」

「喂!老弟,你是說得小銅人獎的時間嗎?拜託,那是福報,全世界有多少大導演等了一輩子也等不到它,晚個一年算啥!英格瑪柏格曼也沒拿到呀!」

李老弟突然眼神炯炯,不會是紅酒喝多了的關係吧,他說:「我見到了柏格曼!」

「No Way!」我當時肯定是眼中噴出來熊熊的嫉妒之火。能怪我嗎?柏格曼當年影響了好幾個世代的歐美和全世界的年輕導演。李安這傢伙狗運亨通到這種地步,居然見到了億萬影癡崇拜的祖師爺。

「我去了瑞典柏格曼住的小島,聊了好一會,臨別時擁抱了他,老人的身體非常柔軟,沒多久他就去世了。」

上個世紀七、八十年代,看柏格曼的電影是歐美或全世界知識分子的時尚。他的電影在美國市場從來不賣座,我們也從來沒有錯過一部。他不玩鏡頭,原文對白冗長,不配音,來不及地讀英文字幕,有時必須看好幾遍,每一遍的感受都不同,震撼次次加深。偶爾還會重溫他的作品,窩在屋子裡看DVD,感覺又不一樣。
「瑞典政府保存了不少柏格曼的拍攝場景,《野草莓》(Wild Strawberry)的那間穀倉barn house,《處女之泉》(Virgin Spring)的現場,」李安的臉更紅了:「老實告訴你,頭一次看完《處女之泉》,我覺得就在那時失去了我的virginity(童貞)。」

乖乖這太屌啦!我這邊就遜到不行。大二那年在寧波西街後面的那條巷子,有位女孩叫阿珠,和我時常一起磨蹭……都扯到哪裡去了。

我們無可遏制的談柏格曼,我對《野草莓》情有獨鍾。那位去領獎的老科學家,一路上回憶往事。老人的學術成就非凡,但一生境遇坎坷,最美的時光是幼年的一個夏天,和小朋友們一同採野草莓。大師運用Flash back不落痕跡,身著白衣白裙小仙女般的玩伴來找他,鏡頭反打,見到一位九十多歲的老者和她說著童言童語,觀眾不但接受了,更被深深的觸動。舉重若輕,直指人心。另一部戲,Fanny and Alexander(《芬妮與亞歷山大》),是柏格曼的彩色繽紛童年美好回憶,完全不同於他一貫的沉重嚴謹風格,他揮灑自如的講故事,行雲流水,其流暢幾乎勝過了費里尼。柏格曼在1967年的訪問中說:「拍電影就是將自己再度投入最深層的童年記憶裡去。」

我說:「我和我那時候的太太,一同去看柏格曼的Scenes from a Marriage(《婚姻場景》), 接連兩個禮拜家中無寧日,吵到天翻地覆。」電影中的情節、對白,都在無情的挖掘、暴露現代婚姻關係中的虛偽、自私。每個人都極善於保護、偽裝自己,巧言善辯,為自己提供正當性。電影是在探討那對北歐夫婦的隱私和相處上的問題,卻處處反射到自己的婚姻,招招擊中要害,如果認真地探討下去,誠實面對,恐怕每個現代婚姻都岌岌可危。柏格曼在一次訪問中說;電影導演只能扮演解剖醫生的角色,他以不同的角度切下去,拿起來給大家看,肝癌長得是這個樣子。治療肝癌?電影導演不會。

「後來我們協議離婚。嚴格來說,它起自柏格曼的Scenes from a Marriage。」

「但是據我所知,」李安說:「你那次離婚還有更重要的原因。不過把離婚算在柏格曼的電影頭上,也算挺有品味的。」

「我在好幾年之後才看了Philip Hoffman主演的Truman Capote(《柯波帝:冷血告白》),」我說:「他學Capote的那副樣子特別惡心,一舉一動都透過了精心設計,斧鑿的痕跡出處,矯揉造作陰陽怪氣的,非得那樣才像同志?很具侮辱性。可是他得到那一屆的最佳男主角金像獎,我有點為你《斷背山》的男主角Heath Ledger叫屈。」

「對,我一看到Hoffman的表演,心裡就知道這下子完了,那種表演好萊塢最喜歡。」

「他們認為那樣才叫演戲,使勁地演戲。」

「Heath很酷,也算是滿豁達的。他生性不喜歡熱鬧,很少參加慶祝酒會這類活動。」

「唉!Heath也不在這個世界爭名奪利了。聽說Hoffman當了導演。天呀!上帝要多多保佑美國。好萊塢是一頭殺傷力無窮的巨獸,它能捧一個人上天,更能瞬間毀掉成千上萬的人。」

不予置評,互相舉杯一飲而盡。

「還跑步嗎?」他問。

「勉強算是在跑吧!比我在紐約的時候差得遠了。想當年我每天沿著East River從五十九街跑到一百二十五街,再兜回來。現在只繞著國父紀念館慢跑個幾圈,實在墮落得厲害。」

「你還在第八大道跑哩!有一回我和舒哥他們開車經過,就看見你在人行道上跑。」

「真是的,當年我也還是紐約第八大道的一景耶!勤於鍛鍊是為了迎接即將降臨的大任,這『大任』老是沒降下來,我就馬馬虎虎維持個血液循環吧!」

「你看來比同年齡的人年輕多了。」

「當然,我慣於裝年輕。半路出家的悲哀,第一次當導演已經四十五歲,得裝年輕才能和小夥子們拚。」

「當年在Soho的華人藝術家很多都回流了,」李安說:「紐約的孟嘗君北海兄還在那裡,不然的話那地方還叫什麼Soho。」

北海兄是當地的酒仙,數十年來廣交天下豪傑,大江南北、兩岸三地的知名之士,都在他家裡作過客。有一回胡金銓來紐約,北海為他約來好多人,李安就是在那次頭一回見到胡大導演。我的酒量中等,酒品尚可,就成了孟嘗君府上甘草型的混混來賓,隨叫隨到,不請也到。北海兄的酒興最濃,愈喝下去人就變得愈有趣,妙語連連。李安記起來一件事:

「北海家裡的那些五、六十年代的黑膠唱片,很珍貴。」

「對,他喝到一定的程度,就會拿它們出來放。有一回他逼著我聽Sam Cooke的歌,說:聽完這首歌,你就應當去自殺!到現在我還是沒弄明白,為什麼偏偏是我聽完了就該去自盡?」

「但是有一陣子北海嫂將我列入黑名單。」我回憶往事。

「怎麼可能?你們有那麼多年的交情,而且又是保釣運動老同志。」

「唉呀!喝出問題來啦!有一回約了北海兄一道去歡送夏陽的party,喝到一半我不勝酒力,借尿遁回家宿醉。據說黎明時分,三、四個人扛著北海回去,護送人員中沒有我。下一次北海嫂見到我便破口大罵:你們兩個人一道去喝酒,一個橫著回來,一個不見了。如果北海出了什麼事,就是你的責任!罵得我們二人都低頭不語。但是我賴皮成性,以後有聚會還是照去。不久大嫂的氣消了,挺親熱的問我:冰箱裡還有一條魚,要不要煎來給你吃?我便忙不迭的說好。」

又想起一樁事,我說:「你記得嗎?有一部電影,北海的晚輩當導演,你做監製,在紐約拍攝。」

「對,他們請輔導金的時候,掛了我的名字做監製。」

「雖然是掛名,閣下還挺投入,每天提心吊膽的。」

「當然囉!名字上去了就得負責呀!」

「嘿,你還和導演發生了點溝通上的問題,跑來找我幫忙說說,真叫找錯了人。」

「我以為你和北海這麼熟,論年紀輩分也算是個長輩吧!其實你根本沒尊嚴,說不上話。」

「咳!留上這把鬍子只為了裝老成持重的樣子,其實連五歲的孩子都不把我當過長輩,為老不尊,沒人聽我說話。所以說我一下子裝年輕,一下子裝老,結果都不成功。」

餐館內還有一桌客人,杯酒聯歡甚為喧囂。有人眼尖,看到我們這桌有位國際知名大導演。一個個帶著幾分酒氣前來致意、合影,要求簽名。有位女士索性就當著李安的面,念起他某部電影的對白台詞來,李老弟微笑點頭不止。一陣熱鬧過去,大家歸位。就聽見那邊又有一位女士,以女高音厲聲喝道:「你是台灣之光!」

「哎喲喂!」我低聲的說:「這太沉重了,你和曾雅妮一樣,人家都寄望你們每次都要贏大滿貫獎杯,受得了嗎!做名人真辛苦,連頓飯也吃不安寧。」

「在紐約還好,戴頂帽子,搭地鐵、在街上閒逛,基本上沒大問題。」

「對喲!因為紐約人個個都自以為是大咖,踩到別人的腳不需要道歉,你和他們客氣,馬上露餡是個外來客,不小心會受欺負。」

「石頭(他的小兒子)也演戲了,」我說:「一定是受了父親的不良影響。」

「冤枉,」他急忙辯解:「這完全是小孩自己的決定。他還在紐約大學讀電影,跑去應徵拿到那個角色之後才告訴我們。」

「做老爸的有沒有面授機宜,教他如何應付惡劣導演之類的絕招?」

「這年頭做家長的能說什麼?我只告訴他,在美國亞裔演員的工作機會不多。他為了拍戲向學校請假一年。」

「石頭很機靈,小時候和我打鬧他專攻我的下三路。現在有一米八幾了吧!再和他幹架,就得對付他的泰山壓頂。」

李安壓低了聲音說:「剛聽到石頭要演戲的消息,第一個反應是;我的報應終於來了。」舉座大笑。

「老大在幹嘛?」

「他計畫從事漫畫創作。」

「這部片子什麼時候上映?」

「明年底吧!這類電影不是blockbuster(大片),票房過得去就好,估計絕不可能上美國的暑期檔。」

焉知非福?暑期檔是大公司集中財源的年度主力戰場,血淋淋的殺戮,一旦捲進去,戰況十分慘烈。

意猶未盡,筵席要散了,再乾一杯紅酒。攝製組的車子還在外面等,他們今夜要回台中。走到門口,李老弟說:「下回來Soho找我。」

「Yes, here we come, Soho or bust.」

門啟處,十幾盞鎂光燈不停的閃爍,眼前一片漆黑,狗仔隊在門口守候多時了。